女孩好容易稳住表情,故作矜持地扬了扬下巴。

    “还给我,”她假装忿忿,“墨镜。”

    手腕上的桎梏消失了,鼻梁承载了一点冰凉的重量,相良整理好女孩的自尊心,手指下移时顺便揪住松散散的蝴蝶结,向两边扯着紧了紧她的领口。

    他看到什么也就罢了阿枫,别人不行。单凭他相良大人自己,可没办法抠完这条街上所有小流氓老流氓的眼珠子。

    阿枫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,这让她更想笑了。

    真的,她发现相良猛洗了头发以后,完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。难道他们不良少年的头发才是本体,下面的部分只是一个人形高达前不久还逞凶斗狠喊打喊杀的,现在主动求摸不算,甚至还能不动声色地撒个小娇。

    沾上水就变乖,完完全全就是小野猫,还跟她装什么大尾巴狼呀。

    哼。

    阿枫双手揉揉小野猫的耳朵根,不出所料地感觉到指尖亲昵的那一块肌肤变烫了,呼吸节奏有些打乱,但没有人喊停。

    她撩人点到为止,好好地闭上眼,依言靠双手去描摹他的模样。相良的发迹还是微潮的,发梢贴在脸侧微有水痕。阿枫摸到他额角肿起来一块,应该是受伤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这哪算得了什么。”伤员本人毫不在意,甚至有点骄傲,“伤口都是男人的勋章罢了,一点伤都没受过的人,是做不了胜者的。”

    就这张嘴一天叭叭叭的。阿枫无奈地想。你最好是你口中的胜者。

    小野猫太过自负自傲,阿枫顺毛一撸,并没戳穿他总是在挨揍的事实。

    少年人额头光洁,万幸不良们打架也有分寸,没在脸上留过疤。他还有副微挑的眉眼,嚣张跋扈正适合他,眉头锐眉尾钝,眼窝微凹,睫毛湿润润的,此刻在她指腹下逗趣般眨个不停。

    阿枫笑着搓了搓指尖。有点痒痒。

    向眼角寻到鼻梁,他山根不是很高,鼻梁却细挺笔直,为人定有主见,鼻尖则秀气而圆润,阿枫摸到这里时,胆大妄为地稍微捏了捏。

    “相良君是个幼稚鬼。”她说得肯定之肯定,不等他发问又抢着说,“我摸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才幼稚。相良一笑,温热的鼻息正落在她的指尖上,那只手就如被灼到般缩了一下,又不肯放弃地继续向下

    向下是这张脸的超性感部分。他的嘴唇生得不过分薄,微有肉感,唇峰稍翘而唇心微凹,要是笑起来的话应该又另有一种好看。阿枫的手指在这里触碰细碎,不好意思太多停留,但她这样的想法甫一出现,这双漂亮的唇便恰到好处地舒展开了。

    “你”相良甚至含着笑沉吟了片刻,这人太懂得发挥自己的优势了,“你是在吞口水吗阿枫。”

    突然被cue的阿枫嗓眼一哽。

    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

    她登时就弹开手,镇定自若地挠两下他的下巴,潦草哄了哄爱咬人的小野猫,以表示自己心如止水。

    “没有哦。不过相良君果然和我想得一样好看呢。”阿枫淡然否认,并诚恳地岔开话题,“看在你盛世美颜的份上,我就原谅你丢掉洗衣篮这个错误了。下面店老板要去洗毛巾,再见。”

    说完她捡起洗衣篮就溜了,只留下一个矜持的后脑勺,相当恃宠而骄。

    相良目送着她冷静的逃跑,笑意止也止不住。

    夏日阳光从毛玻璃门柔柔地透进来,将室内烘得清爽干燥。他用了阿枫的洗发水,于是沾了灰的血腥味褪掉,换上玫瑰和乌龙茶,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。

    这对于相良来说过于娘炮了,但是挺温柔的,他意外地并不讨厌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又伸手搓了搓余温滚烫的耳根

    阿枫把浴室门一关,抱着篮子坐到了洗衣机顶盖上,还未散干净的水汽涌上来,让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呼吸困难。

    她很少会紧张,但是呜啊,摸到脸了呢。

    一根手指刮了刮脸颊,那里仿佛还残存着少年人粗糙指腹留下的触感与温度,带有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。

    阿枫脸蛋红红,同时也自鸣得意地挑起嘴角。

    她才不心虚呢,也并不是只有她自己占到了便宜嘛。

    某日,晴有时多云,闷热无风。

    开久的清净日常真的很少。

    相良是聪明人,智司又足够仗义坚定,军师与执行者兼有,这样的一对搭档是可以稳稳坐在最强的位置上的。

    但他们拎得清,并不代表剩下的人就都不会惹祸上身。

    这些白痴还真是挖空了心思给开久抹黑。被迫从清闲里抽身处理糟心事,相良的脸色已经阴沉到连伪笑都挂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就是你们这些家伙啊,到处敲诈小鬼们的钱。”

    犯了事的小弟瑟瑟站在前排,这真不是个明智选择,相良起身将那三个带头的踢翻在地,力道之大恨不得能从空中直踹进胃里。

    片桐智司性情不甚张扬,这时脸色也难看至极,“是被什么人揍的”

    一时没有应答。相良烦躁不堪,他心里隐隐有些预料,又偏要听到验证似的,切齿骂了一声,“说啊”

    “是红高的今井,还有”领头那人勉强发出一声,断断续续道,“三桥和伊藤。”

    不意外的答案。

    相良怒火澎湃至极点,张口先笑了出来,这声笑扭曲到他自己听了都奇怪,像个什么要呕血的怪物。

    他觉得不公平。他自己,还有智司这个老大,全都窝囊极了。相良急于去迁怒,去报复,他看重开久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,所有威胁他们地位的人都必须尽快铲除。

    “我再想想。”而智司这样说。

    相良盯着智司看了几秒,他心里有两个极端,可以用于结束这所有的心烦意乱,他犹疑一瞬,暂选了轻巧的那一边。

    好啊,那就再想想吧。

    这简直咸鱼得不像开久二把手的作风,就连智司都对他的轻易松口感到诧异。相良本人也有几分举棋不定,他严重怀疑是跟阿枫一起玩了几天,一身骨头养得懒散放松,身为不良的逼格眼看就朝不保夕。

    他差点忘记自己是个无血无泪的卑鄙混蛋了。

    抚平这份怒意的是黄昏。离开校舍荒地的时候将近傍晚,空气变得湿润而凉爽起来,夕阳映照着一片如梅子酒般甜暖的光辉。走到岔路的时候,智司叫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”智司为他的魂不守舍皱眉,“不去买点东西吃吗”

    相良看了一眼正是热闹非凡的商业区,仍然拧身向另一边破落的小街走过去,“今天肚子不饿,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“相良。”智司叫住他,很认真地问道,“你是觉得我忍气吞声,在跟我生气吗”

    这位钢铁直男难得有如此细腻的时候,可惜这次他确实想太多。相良失笑着摇头,背对着搭档摆摆手以示告别。

    去他妈的三桥和伊藤吧,去他妈的软高,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先放一放,智司也说了,现在条子还在盯着开久,短时间内还不适合有大动作相良在内心极其严肃地分条列点,给自己找着战场划水的理由,总之他还没过够晒落日做跟宠的闲适日常。

    偶有晚风温凉,也是细细的一阵,相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,直看到紫阳花瓣旋舞,写着他名字的卡片上下翻飞,门口不见人,藤椅上倒扣着抱枕和书。

    相良长长吁一口气,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“我回来啦。”

    然后怀着一腔到家的心情走进门里。

    “晚上好,相良君。”阿枫这边还有一位客人,她一边敲背一边跟他寒暄,声音一颤一颤,“今天放学这么晚呀”

    客人趴在床上都看傻了。姑娘,这位少年是开久高中的啊,你确定他真的有上下学这一码事吗

    相良面色不善地甩了一眼那多余的第三人,应了声,“阿枫,有东西吃吗我快要饿死了”

    他拖了点长音,整个人因为有了可依赖的落脚点而变得怠惰起来,好像刚才拒不吃晚饭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。

    阿枫又不知道相良抛基弃友的恶劣行为,对他有求必应“冰箱里有米酒和点心,你自己去拿吧。”

    于是相良暂别他的田螺姑娘,直奔厨房而去了。

    目睹了狂犬撒娇这一大型震撼场面的客人瑟了瑟肩膀,忐忑不安地问“那什么,这是你的男朋嗷”

    “抱歉啊。”阿枫毫不留情地一掌在他酸痛处按下去,“您小声一点呀。”

    她屏息凝神,侧耳向厨房那边确认了没有动静,才继续小小声地道

    “我还没有追到手呢。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.20zw.com